我们走在一条老街上。忽然觉得景物熟悉，想起一些十几年前的事。

我跟同行的他讲，这条街十六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了。

那时，我从小一个院子里的一个女伴柠檬到这条街上班。她比我大两岁，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。当时这条街上有一家小公司，前面是文印之类，后面老板兼做倒来倒去的很多生意。当时是八十年代后期，公司都是这么经营的。柠檬就到了这家小公司上班。

公司老板有一个弱智儿子，比柠檬大十岁。老板夫妇一心想把柠檬收为儿媳妇，所以对柠檬非常照顾，信任她，让她去学习财务，掌管公司帐目。柠檬的父亲很清楚这老板夫妇的意思，但因为他当时也在做一些倒来倒去的生意，和老板夫妇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，所以柠檬的父亲也装糊涂，假装不明白老板夫妇的意图，反正柠檬才十八岁。

我还记得那时我放学骑车经过这条街，经常被柠檬叫住聊天。柠檬那时很漂亮，脸庞白净，眼睛乌黑，完全没有十八岁女孩通常有的那种“少女肥”。当时聊天，都是我听她讲，她讲公司里的事，讲讨厌的顾客，也讲那老板的傻儿子。我想，柠檬在这儿上班一定是太闷了。

我们聊天的时候，老板的傻儿子经常在门口看着我们嘻嘻地笑，他如果讲话，声音便有点“哇哇”的，口齿不是很清楚。那傻儿子也不是全无心智，他真是很喜欢柠檬的样子，柠檬常呵斥他，他便歪着嘴，陪着笑脸。柠檬于是白他一眼，继续跟我说话。

柠檬就这么在这小公司一混两三年，业务很纯熟了，考了会计证之类，忽然辞了职，进入了一家大公司。这之后，我就再没见过她。她只在各类传说中出现。

传说中，她很快成了一家期货公司的副总，又传说她当了未婚妈妈。不久又听说她出了国，她所在的期货公司被查封了，几个负责人入了狱。传说中入狱的也有她，后来又传说她莫名其妙地脱险，带着孩子出国定居。传说，这次是嫁出去的。再几年后，传说她又回国投资……

不知道哪些传闻是真的，但总之她是个历经大风大浪的传说人物。

这条街这么多年并没多大变化，我跟同行的他讲，这里转过去，就是柠檬当时在的那家小公司了。

正说着，我忽然看到街边有一个人，正哇哇地跟另一个人讲着话。我差点跳起来，这不就是那老板的傻儿子吗？他竟然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。笑起来嘴歪歪的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。

岁月在他身上，没留下一点痕迹。